第1631章 驭人驭心(三)

        反观小郭同学,执掌恒享集团至今,固是将集团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在公司发展方面又做的如何呢?

        除了机缘天降,让他抓到了那起死回生的一次时运,至今便再无其他建树了。

        现在的恒享,在郭享的引领下,似乎匀速行驶在一条平稳的轨道上面,然而前行之路,却也只有这一条轨道而已,更是谁都不知道这条轨道还有多长,但是个人就知道,再远,前面终归会有终点——恒享的现状与之前的风畅何其相似?

        只不过它是刚刚起死回生的,才没有太多人意识到它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瓶颈期,一如寿命将至的垂暮老人,撑过了一次病危,却并不等于恢复了青春,治标不治本,再次重蹈覆辙,仅仅是个时间问题罢了,而且相较风畅的品牌底蕴,吃老本都能吃上个十年二十年不同,恒享这棵本就是由枯木之上重生的幼苗,却是连一丁点风雨都经受不起的……

        现在的郭享在旁人眼中也算是年轻有为的一枚青年才俊了,可堂堂的恒享掌门人,爱煞了柳星雨,却偏偏没有一丁点的底气,甚至由着张培文那样一个草包窝囊废指着鼻子叫嚣谩骂,难道只因为柳家与张家有那样一份被星雨本人都坚决否定的口头婚约吗?

        郭享的不自信,与任何人皆无关系,问题就是出在他这个恒享掌门人的身份上,连我这样的局外人都一目了然的事情,专于利弊权衡的柳公子看的自然只会比我更透彻,丫之前死活看不上郭享,不外如此,现在被迫接受了郭享,也绝非单纯的势利眼——柳公子的傲慢可是出了名的,连深谐趋炎附势之道的邢思喆尚有服软不服输的原则底线,自负如柳公子,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扔掉了自己的自尊心啊?

        要说他对我和郭享没有一点报复的心思,漫说我不信,据闻事后就被他买回去做了烧烤,自己吃了肉,骨头喂了狗的那条恶狼,在天之灵怕也是原谅了我这凶手都不可能原谅他那个始作俑者……

        所以,郭享娶不到星雨也就罢了,一旦做了他柳家的姑爷,有了一家人互相帮助这样的借口,再加上郭享那样一副容易欺负容易忽悠的性格,柳晓笙想将手伸进恒享,实在太容易不过了,甚至,完全架空郭享,对他柳公子而言怕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都说是我撕了张柳两家的婚约成全了郭柳二人的姻缘,我又怎能不担心柳晓笙因我而报复郭享啊?

        就更不要说以柳晓笙的为人,就算我与郭享毫无关系,丫也少不得是要算计他欺负他了。

        张培文不但是个人渣而且还是个人妻大妈控,柳晓笙可能不知道吗?

        这都肯将妹子嫁给他,柳晓笙什么人格品性,已经一目了然了吧?

        哥们抱着一颗感化的心算计他想要跟他做朋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是我犯贱把他从狼嘴里边救了回来呢?

        谁让郭享那傻小子就非他妹子不娶呢?

        丫就庆幸吧,跟我一样有个好妹妹,要不是看星雨面子,就不是传闻中的他把狼给吃了,而是我亲眼看着他被狼给吃掉……

        郑雨秋不知道我这一肚子弯弯绕,见我没有反驳,有些小小的意外,更多却是欣慰,便接着问道:“你既然知道郭享瞒不过柳晓笙,那还有什么必要分开见他俩吗?毫无意义也就算了,还难免要落得两头不是人,再说,你身体也没恢复呢,能多安静一会,多休息一会,总是好的,是郭享追柳晓笙的妹子,又不是你追柳晓笙的妹子,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这话酸得就有点伤人了,也就是你说我装听不出来,计较不着,换成我家程姑奶奶,小屁股我都得给她打肿喽,“天天躺着,还要怎么休息啊?至于安静,我倒是想,可人家张明杰也得同意啊,瞧瞧这一天迎来送往的……你当我开门只是为了亮胆啊?我是怕我关上门反而更吵,那厮是唯恐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探他啊,所以我多给自己找点事干,反而容易忽略他那边的喧嚣。”

        “嫌吵正好搬回楼上去住啊……”

        “别,那我岂不是真的怕了他张明杰?我放着楼上舒舒服服的大房间不住,非要搬来张明杰对门,较得不就是这个劲儿?为的,不就是逼他今天来上这么一出……戏,咳,说郭享和柳晓笙呢,怎么扯到张明杰那去了?”我佯作失言,点到即止,只为让邢思喆知道,不管张明杰想整什么幺蛾子,其实都在我的预料和算计之中,免得这货回去之后听到什么不利于我的风言风语,瞎操心乱琢磨,更甚做出什么自以为是之举,帮不上我什么忙再坏了我的事……

        邢思喆大智若妖,妖气外露的都像人妖了,哪里会信我是无心失言,又哪里能听不懂我言下之意啊?

        对视上我警惕的目光,忙识趣的应和道:“楚兄说和张明杰较劲,之后还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刚才走了下神,没有听到。”

        “也没什么,”我笑眯眯道:“我说,如果我还是住在楼上病房,邢兄今天也就能省了这顿皮肉之苦了,但你放心,你既是来探我的,这顿打,我就不会让你白挨的。”

        “明白,明白。”

        邢思喆说的不是“谢谢”而是“明白”,证明他确实明白,我是话里有话的告诉他,不管张家想要怎么谋害我,结果都是徒劳,所以万万不要为了讨好我,擅自对张家有什么行动,于是我才放心的继续补充说道:“当然,我可没说帮你去向张家讨债啊,他欠的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何况我跟他过节太深,就算跳着脚的帮你去骂大街,骂得众人皆闻,却也未必众人皆信啊……”

        邢思喆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领悟了,一拍胸脯,郑重其事道:“楚兄哪里话,要账骂人这种事,当然是我自己来,而且我当然是得骂过瘾才算完啊,但凡没骂过瘾呢,丫就是把钱送到我面前我也不收,我爬到钱堆上接着骂,跳着脚的骂!”

        我深表欣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但郑雨秋和陈若雅却不以为然,还十分鄙视我们俩大老爷们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放坏水儿——到底是人情世故懂的太少啊,哪能了解这种委婉含蓄的默契对彼此友谊的增进作用是拥有几何倍效果的?

        再说……能翻脸不认账的事儿,你会先将小尾巴主动塞到人家手里被攥个瓷实啊?

        “分开见郭享和柳晓笙的必要,还是有的。”没有任何铺垫的转折,突兀的回归正题,更凸显刚才的对话非但毫无意外性可言,且必要性和重要性十足。

        郑雨秋却巴不得我别那么小人嘴脸阴险龌龊呢,赶紧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必要了?”

        我伸出两根手指,晃动着道:“第一,我就是要让柳晓笙知道,任他再怎么努力的表演,在我眼中,也依然郭享是郭享,他是他,哪怕他俩变成了一家子,我也不会因为郭享或者星雨的关系,便对他柳公子多出哪怕一分信任。”

        我并未解释原因,已经云山雾罩听了半天的陈若雅似乎终于按耐不住好奇了,想要追问,却看到郑雨秋和邢思喆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下意识的又忍住了,着实让我松了口气——她真要是问了出来,我虽然没啥不能说的,可不管真话假话,毕竟都是不美。

        我说一半留一半,主要就是为了让邢思喆自己琢磨去。

        待过了好一会,郑雨秋才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便是,他们俩真的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嗯?”这次郑雨秋没自己琢磨,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邢思喆对我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叹服,道:“人生能得楚兄这样一位知己,楚兄的这位朋友真是好福气,好运气,好生让人羡慕。”